鐘南山:預防H7N9禽流感關鍵是掌握市場環節
2月22日,第十屆國際絡病大會在北京召開,著名呼吸疾病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鐘南山出席。會議間隙,鐘南山就H7N9禽流感疫情接受了記者專訪。
記者:H7N9禽流感的發展趨勢會如何?對防控方面有哪些建議?
鐘南山:中國去年是134個,今年大概有接近200個,所以今年總數大概有340多。今年短短的兩個月,發展得很迅速。這值得我們高度重視。但是對于“流行”,一定要有個清晰的概念。一般來說流行就是能夠人傳人,否則就是散發,因為人傳人才有可能形成聚集性,對社會才能構成威脅。現在來說,禽流感基本上是散發。現在的300多個應該值得重視的是病死率很高,能夠證實大約是30.3%,應該說大多數的病人都是重癥的,這個形勢比較嚴重。但是從基本的情況來看,現在還不存在肯定的人傳人的現象。一旦有人傳人現象出現,就會造成很大的社會不穩定和經濟的負擔。
對禽流感的防護,農業部門和衛生部門長期有一些分歧,農業部門認為:第一,在大量的禽類農場沒有發現H7N9病毒,在家里自己養的有些也沒有。常常什么樣的情況就出現呢?農場或自己家養的禽類,一旦到市場,有一些交換和互相作用的時候就感染了,雞也感染了,人也感染了。所以我們發現有感染人的禽類市場的環境以及那里的雞攜帶禽流感的病毒明顯增加,以前普查一般是百分之零點幾,現在可以到8%,甚至到30%。所以預防關鍵是掌握市場環節,現在廣東、浙江等地已經執行暫時休市一段時間,避免人在活禽市場與病毒的接觸。另外對于H7N9來說,禽感染病毒不會生病,傳到人就有病,這是矛盾的地方。現在關鍵不是在殺滅所有的禽,關鍵是避免在市場的接觸。所以自從休市后,廣東浙江新發的病例少了很多,這是立竿見影的效果,禽流感一般有個潛伏期,潛伏期三四天,原來感染的還繼續會發生,一旦制止市場流通就會很少。所以這是最關鍵的防護的辦法。
記者:以目前的研究進展來說,對今后救治此類病人有哪些經驗可以利用?目前最新的疫苗研制狀況如何,會不會大規模使用?
我在監護室待了好幾個月,因為最近廣東情況比較多,從第一手資料來看,過去認為禽流感病毒在人體呼吸道上存在時間是七天左右的看法是不對的。在人體里能檢測出的流感病毒,即使積極治療的話,重癥病人也起碼存在兩周,有的人甚至一直到死都有。這是一個發現。
第二個發現,我們試紙測出來是陰性的不等于病毒呈陰性。深部咳出來的痰,或者深部的吸出來的分泌物檢測常常是陽性,這個陽性常常會在試紙測試陰性以后八天、十天,半個月還存在。
第三,我們發現一個非常重要的規律,病毒的載量越高,所謂載量就是含量,或者說它繁殖越高,病人越重。
第四,抗病毒的藥物,過去認為用五天到七天就行了,現在看起來對重癥病人根本不行,起碼需要兩周、三周,我們一般等到病毒全部轉陰兩天以后才開始停藥。至于是不是還要加大劑量,我們還沒有得到很好的解釋。
對于疫苗問題,現在中國正在充分的發展,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但是我覺得現在研發疫苗投入生產不是時候。我們知道疫苗是全民免疫,就像H1N1在2009年底大概接近九千多萬,將近一億人接受疫苗。但是后來H1N1的少發,到底是由于疫苗的作用,還是由于整個疾病的趨勢慢慢下降,全世界都不太好說,所以疫苗的作用還沒有很強的說服力表現出來。當時研制疫苗是因為H1N1是人傳人的,但現在H7N9是散發的。散發的話疫苗頂多是對一些接觸禽類的人群可能會有用,但是作為全民接種,我覺得不是適合。
現在對散發病例,中國現在正在研發抗體,因為十年前針對禽流感采用康復病人的血漿治療非常有效。現在中國有團隊在研究,臨床前已經基本過了,針對H7N9做人源化的抗體,我覺得是很有前途的。我們希望能比較快的進入臨床,對于一些重病人是福音。因為重病人體內有大量病毒存在,用抗體把病毒消滅是最好的辦法。
記者:H7N9禽流感作為人禽共患疾病,對它的防控需要衛生部門和農業部門通力合作,您對于現階段兩部門的合作有什么評價?
鐘南山:現階段的合作還有很大改進的空間。一開始有不少人懷疑H7N9不是從禽來,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我們觀察90%多都是在市場跟活禽接觸后被傳染的,所以這是不爭的事實,現在農業部門開始接受這個看法。在國外,現在禽類基本上是在農場集中飼養,在市面上也很少有活禽買賣,在香港90%是冰鮮上市,集中屠宰,只留下10%通過嚴格的檢驗后在市面買賣。我想我們應該走香港的路,現在廣東已經制定出計劃,準備集中屠宰冰鮮上市。但是這要克服兩個問題,一個是現在整套鏈條不太完善,集中屠宰、冰鮮上市處于一種交接過程。集中屠宰部門有很多的設備,包括冰箱,冷凍都還沒有做到。還有休市后,幾十萬戶家雞農的補償問題沒解決。所以這些問題都要有政府的支持才能完成,所以我覺得現在集中飼養是一個方向,但是集中屠宰應該提到日程上來,現在其實也走到日程上了。我知道廣東已經開始準備這么做了。另外針對喜歡冰鮮生猛海鮮的閩南飲食文化,也只有集中屠宰冰鮮上市一條路可走。H7N9的出現,已經大大的推進了政府下集中屠宰的決心。也就是說將來逐漸的集中飼養,在大城市集中屠宰冰鮮上市,已經進入了具體的實質性的過程。所以我想現在兩個部門的矛盾逐漸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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